桐乡：大型垃圾填埋场像“高尔夫球场”化工原料气味刺鼻

——对浙江省桐乡市京杭大运河边上的大型垃圾场污染现状的调查

近日，本报记者接到浙江省桐乡市网友举报电话，称桐乡市逾新桥和京杭大运河之间有一个大型垃圾填埋场，各种工业垃圾被填埋后的外表覆盖的泥土上撒了草籽，长出的草像荒废的“高尔夫球场”的草坪，周边未掩埋好的化工原料桶浸泡在污水里，散发的气味像农药一样，特别呛人。

残存化工原料的废桶散发着呛人的农药气味

3月25日，举报人贾先生在公路上指着路边绿化带外的丘陵一样斑驳的草坪说，草坪下面填埋了大量垃圾，有很多是存留化工原料的废桶。一位骑摩托车的男子说，他经常路过这里，闻到的气味就像农药。

图片说明：用铁铲从桶里挖出带有强烈刺鼻气味的化工原料

举报人说，这个大型垃圾填埋场占地在200亩左右，填埋的垃圾包括印染厂的污泥、皮革加工废料、残存化工原料的废铁（塑料）桶、污水处理厂的污泥以及未经任何处理的生活垃圾等。保守估计这里填埋的污泥起码也有七、八十万吨。

远远望去，稀疏的草坪像患了恶性皮肤病，斑斑驳驳，草坪外沿低洼处未掩埋好的废弃铁皮和塑料桶，散发着化工原料气味和污水臭味交织在一起，特别难闻。用小铁锹从铁通里挖出的化工原料有的像化肥凝结成块，有的颜色像黄糖。这些恶臭的化工原料，到底是什么物质，对土壤环境、地下水以及老百姓生命健康到底危害有多大，只有将取样送环保部门化验后确定。举报人称，有专家告诉他，如果将化工原料随意丢弃，不是一般的环境污染问题，而是涉嫌破坏环境犯罪，责任人要被判刑，有关领导要被追责。

图片说明：装化工原料的废塑料桶

图示：草坪中间泥土覆盖浅雨水冲刷后裸露化工原料废液，周围寸草不生

垃圾填埋场仅靠京杭大运河和桐乡市饮水源康经塘

这些废弃铁桶（塑料桶）里残存的化工原料已经足够触目惊心，而更为觳觫不已的是，这个巨大的垃圾填埋场就在水运繁忙的京杭大运河边上，最近处离大运河只有20米，垃圾场另一侧是宽二十多米的大运河支流康经塘（河），离垃圾场也是20米左右。在垃圾场靠逾新桥边，有一个直径大约30厘米的白色塑料排污管，正在将污水排进康经塘，污水口后面10米左右有一个水泥篦子盖着的塑料管道与排污口管道是相通的，管道的后方就是长满野草的垃圾场土丘。调查员贾先生告诉记者，康经塘是整个桐乡市市民的饮用水源。

站在丘陵一样的“高尔夫球场”草坪上，一时间感觉像来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然而，却没有那种生态环境美好的感觉。如果整个草坪下布满了现在裸露的残存化工原料废桶，那才真的可怕。在垃圾场的另一端，有一辆大型挖掘机，记者正准备爬到黑色的污泥边沿拍照，举报人提醒说，不要被作业者看到，否则，他们马上就会向市里通风报信，危及人身安全。第二天记者在环保局工作人员带领下，得以接近挖掘机。司机正在将从别处拉来的黑粘土，向草坪摊布。挖掘机司机笑着说，他不清楚厚达十米的黑土摊到草坪，是为了彻底将垃圾场掩埋彻底。据群众反映，因为大型填埋场的巨大隐患，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当地政府感到十分头疼，如果挖掘搬运，将耗资数千万，便用二次覆盖的方法以掩人耳目。

图片说明：废铁桶黑洞里存有黑黄色化工原料

社会闲散人员夜里闯入持证举报人家里施暴

举报人贾先生是一个坚定的“环保卫士”，原市委书记曾经在一次大会上厉声痛斥：你们几百人连一个老贾都不如。

贾先生虽然拥有举报监督的“尚方宝剑”，但也曾被社会上的人追到家里殴打。他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很惊险：“那帮人是受人指使，当时我就与他们拼了，心想死了就死了。只要干掉他们一个，就会是大新闻。后来，他们见我不要命了，他们吓跑了。”

因为举报人对桐乡市环境保护的关注，2016年5月31日，桐乡市政府“五水共治”指挥部办公室给他颁发了聘书，聘他为调查员。“当初是市委书记通知我去拿聘书的。”有了调查员的身份之后，他举报的底气也足了。发现污染问题，便向政府或环保局举报。

据悉，这个大型垃圾填埋场是从2014年开始填埋的。举报人对破坏环境行为深恶痛绝，一直关注着桐乡市的环保状况。他说，随着国家对环境保护的重视，一开始垃圾场倾倒垃圾不分白天黑夜，后来改为夜间倾倒，被他抓到了好几次。

这是3个月前拍摄的图片

2016年6月，桐乡市屠甸镇两个废弃码头关停后，镇政府租给了一个姓杨的老板，这个老板把码头用来做垃圾中转。贾先生说，最多的时候，码头上停靠着20多条装满臭味垃圾的船。他立即向环保局、屠甸镇“五水共治”办公室举报，执法人员接到举报后一直拖了3个多小时才到现场，结果装垃圾的船全都跑掉了。可气的是，水上派出所就在镇上，却不到现场。

举报人贾先生问环保执法人员，这些运送垃圾的船为什么要运到桐乡，他们来自哪里，装的是什么垃圾？环保局答复说，是船漏水了，靠到码头上。又说，这些垃圾是运到桐乡新都（音）热电厂焚烧的。举报人前往热电厂求证，热电厂领导说，不可能。市政府规定，他们只能烧本地垃圾，外地垃圾一律不收。

去年8月1日晚上12点，很多运送垃圾的船又在这个码头被举报人抓到了。当时，正在装卸垃圾转运。为追踪垃圾转运去向，他追到了市中心。向市委书记电话举报后，很快环保局执法人员、警察、特警赶到现场，将船和车辆扣押，蹊跷的是码头扬老板却跑掉了。仅仅两天，查扣的车船也全部放走了。

有官员向记者透露，废弃码头的下游是海盐县和海宁市的饮水源。

图片说明：黑色区域是臭味熏天的垃圾渗液

图：被抓到的运垃圾船只

图：挂有安徽牌照的垃圾转运车

环保局人员告诉贾先生，这些垃圾是往江苏垃圾填埋场运送的，但没有说江苏填埋场的地址。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告诉记者，这些船运垃圾大多来自海盐、海宁、嘉兴和上海，一船能装800——1000吨。产生垃圾的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不倾倒在本地，倒到哪里都行，甚至有的运到江西、安徽倾倒。每倒掉一吨垃圾可以支付给运垃圾者270元，一船装800吨，可获利20多万元。可能这就是桐乡市屠甸镇废弃码头利用转运垃圾赚钱的原因。桐乡市大型垃圾填埋场是否填埋了这些外来垃圾，填埋了多少，不得而知。

让举报人迷惑的是，水上派出所都有监控，装运垃圾的船都到码头了，他们怎么看不见？转运垃圾的车从市里经过，到处都是摄像头，难道监控不到这些运送垃圾的船只把垃圾运到了哪里？

图：正在向桐乡市饮水源康经塘排污的管道

如果垃圾船众多废弃桶内化工原料属于危废则涉嫌破坏环境罪

也许是由于贾先生太敬业，聘书发放不到半年他就被解聘了，原因竟然是因为他“调查的太多了”。

为了桐乡市的环保，举报人可谓呕心沥血，花费了很多钱财。市环保局、市政府、嘉兴市政府、省政府、北京，不知去反映了多少趟，始终没有解决。

2016年12月15日，嘉兴市环保局一位主要领导对贾先生说，举报不实，下面没有（工业垃圾）。即使属实，也不可能再挖掉，也无法挖掉。

贾先生拨打12369环保热线，有关领导说，挖开没有（化工垃圾）怎么办？贾先生说，需要新闻记者和“五水共治办”人员在场监督。领导说可以，却让贾先生自己找媒体记者到现场。结果一直到现在，也没敢开挖。

其实，像这种大型垃圾填埋场，如果没有做好三防措施，污泥被填埋之后，会继续向低洼地带及地下渗透，对地下水和周围土壤都造成了污染。记者电话咨询了北京环保专家，专家听了对现场的描述后，感到很震惊，这么大规模在全国很罕见。涉嫌破坏环境。可以取样到环保部门进行毒性检测，如果检测属于危废，可能被定性为《刑法》中规定的破坏环境罪。《刑法》第338条规定：违反国家规定，排放、倾倒或者处置有放射性的废物、含传染病病原体的废物、有毒物质或者其他有害物质，严重污染环境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后果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第339条规定：违反国家规定，将境外的固体废物进境倾倒、堆放、处置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造成重大环境污染事故，致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或者严重危害人体健康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后果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环保专家表示,国家对工业污泥的处置都有严格的管理制度，要妥善处理工业固废物，是否是危险废物这要经过毒性鉴定，但是这样的挖坑填埋是绝对不允许的。

桐乡市环保局一会说归建设局管，一会说归城管局管

3月28日上午，就垃圾填埋场问题记者向桐乡市环保局进行了反映。

办公室安排法规科一位姓周的工作人员向记者作了解释。他开始表示，对坐落在大运河康经塘边上的大型垃圾填埋场不清楚。连嘉兴市环保局、省政府都知道，他却说不清楚。后来，周向领导汇报后，又说垃圾场归建设局负责。在提醒天记者是来反映污染问题时，他说已经安排执法人员到了现场。可是，自始自终，没有一个领导出来解释垃圾填埋场的情况。周某对记者提出的7个问题记录之后，没有给出回复时间。

当天下午，环保局周某和乡镇环保所的两位执法人员，在垃圾填埋场对裸露的化工废桶进行了查看，有的还问桶里是什么东西。在听到记者已经取样之后，他们才说也取了样。

查看过程中，又来了四五个人，自称是工程队的，垃圾上面的薄土和草是他们负责覆盖和种植的。在谈到下面垃圾时，有的说各种垃圾都有。问及裸露的化工废桶是怎么回事？他们没有回答。草坪下面有没有化工废桶，埋葬了多少化工废桶，也没有回答。

离开环保局记者来到市政府，试图与分管环保的副市长或政府其他领导就垃圾填埋场问题进行采访。在门岗处，拨打了十几个电话，接电话的不是说领导不在家，就说开会去了。联系半个多小时，记者连市政府大楼都不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