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视察苏联援建的炮台，怒批随行团长：你该上军事法庭

1954年2月11日，彭德怀在工程兵司令陈士榘、海军副司令罗舜初和华东军区副参谋长周骏鸣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上海的门户——长江口崇明岛视察海防工作。然而这一次视察，却让原本性格就十分火爆的彭德怀发了好几次脾气，甚至还对随行的海防炮兵团长说了重话：

“你这个团长怎么当的？应该撤职，送军事法庭！”

那么彭德怀为何会如此恼火？他在视察海防工作时，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一、彭德怀决心改变“有海无防”的局面

新中国成立之时，百废待兴。虽然国民党反动派已经被我军逐出大陆，在台湾、舟山等一系列岛屿中苟延残喘。然而其强大的海军、空军，依然给新中国的沿海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朝鲜战争爆发后，我国海防形势变得空前严峻，因为我国当时的海岸防御实在太过空虚。首先，人民军队的海军刚刚建立，其主力舰船很多都来自国民党的起义战舰，吨位小、火力弱、速度慢，战斗力不强。

而在海岸，中国曾向苏联购买了63个海岸炮兵连的火炮，分别安装在沿海要点。但相对于我国漫长的海岸线，这点火炮实在是杯水车薪。

我国国防部曾经做过推演，若美军在台湾发动和诺曼底登陆一个级别的大规模登陆战，我军是很难阻挡的。面对如此情况，我军在海防方面只能因陋就简。1951年1月29日，毛泽东曾致电中南军区、华东军区：

“不要怕失掉钦州、廉州、防城、龙州、南宁以及其他城市，而应当让它进入这些城市。我军应当在纵深机动地区，待敌深入，然后包围歼灭之。”“广东方面，除虎门必须修筑要塞以及珠江口外某几个岛必须修筑必要的工事以及堡垒以外，其他地方一概不修工事，不守海岸线，敌来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但当彭德怀从朝鲜前线归来，进入了统帅部，从善如流的毛泽东又有了新的想法。这是因为在朝鲜战场，彭德怀带回了一些新的经验。

自我军建军以来，就一直强调机动作战，不太看重半永久性或永久性的防御工事。当年第五次“反围剿”时，“洋顾问”李德的“堡垒对堡垒”“御敌于国门之外”的防御性政策，曾给我军带来了极大的损失。因此在后来的长征、抗战以及解放战争中，我军一般不依托工事，不死守城市，而是运动作战，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但到了朝鲜战场，我们的旧经验却行不通了。这是因为美军的火力完全超乎了我们的想象，美军的空军、海军以及炮兵、装甲兵集成在一起，总能以铺天盖地的炮火，给予我军以大量杀伤。因此不修筑永久性工事，是难以挡住美军进攻的。后来我军大量修筑坑道工事，结果让装备占据绝对优势的美军寸步难行。

因此彭德怀认为，修筑永久性国防工程费时、费力、费钱，但却非常必要。这是因为中国海岸线长达1.3万多公里，敌人凭借优势的海空力量，可以在任意地点登陆。自晚清以来，我国因为“有海无防”，吃了大亏。鸦片战争、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以及抗日战争，敌人都是从海上深入内陆。其中在抗日战争中，日寇更是凭借强大的海军优势，占领了大半个中国。

中国沿海人口密集、产业发达、交通便利，如果不加以设防，迅速沦陷于敌手，这对中国积蓄实力发动反攻，是非常不利的。

因此彭德怀认为，即使再穷困，也必须咬着牙把海防建设，必须将敌人第一波攻击浪头拍死在海岸线上。在毛泽东的支持下，彭德怀于1952年8月中旬，开始启动海防建设。彭德怀和军委还专门划分了5个重点防御区域，分别是辽东半岛、胶东半岛、上海、杭州以及海南岛，共五处。在施工时，要先重点，后次要；先前沿，后纵深；先火炮机枪阵地，后步兵阵地，尽量修筑坑道。

为了督促海军建设，从1952年到1958年，彭德怀曾6次到海防一线进行勘察，走辽宁一直走到了海南岛。然而在这六次勘察中，彭德怀发现了很多问题，也发了不少脾气。

二、窝着一肚子火的彭德怀

1952年11月，彭德怀勘察辽东海防回到北京后，种种迹象显示，美国已经有了扩大军事冒险为手段解决朝鲜问题的准备。与此同时，美国支持台湾国民党军不断窜犯大陆，空袭上海。当时，美国克拉克将军向国会提交了一份新的作战方案，即在平壤——元山一线登陆，重施当年“仁川登陆”的故技。一旦条件适宜，还将向中国境内的目标发动进攻。

因此彭德怀认为，自己有必要再探查一下华东海域。1953年1月25日，彭德怀在陈士榘、罗舜初等人的陪同下，从北京乘火车赶赴华东检查和部署战备。

1月29日，彭德怀首先到达了上海。在1950年1月25日，上海曾遭遇国民党飞机的无差别轰炸，死难同胞达到1700多人，2000多间民房化为了废墟。听着随行的郭化若将军的介绍，彭德怀感到非常地痛心，他说：

“这还只是人民的损失，如果计算工厂的损失，那就更多了，那次杨树浦发电站被炸，每天损失就是上千亿元。”

惨痛的教训，让彭德怀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搞好海防建设，让人民免受战争荼毒之苦。

然而一路上，彭德怀总有些不痛快。众所周知，彭德怀一生艰苦朴素，从来不讲特殊。在外出视察时，有“四不”原则：

一、每到一地，不准要求当地人接送；二、在任何地方吃饭，不准请客；三、不准代买东西，如果送上门来，也要婉言谢绝；四、参观时不准前呼后拥的陪同。

但在他视察途中，却总有人破例。为此，彭德怀没少发脾气。例如彭德怀最讨厌视察时候前呼后拥，但各地保卫部门出于对彭德怀安全的关心，对彭德怀的住所和每日行进路线以及勘察的场所，都布置了保卫工作人员，驱赶一些无关人员接近。

然而彭德怀最希望的，就是和群众们在一起。因此他很不高兴地说：

“从国外搬来的保卫制度，把领导同群众隔离开，如真有坏人向我开枪，你有什么办法？这个苏联的保卫制度，真是害死人了！”

与此同时，彭德怀最讨厌的，就是地方的迎来送往、吃喝招待。而在这一次对华东地区的视察中，彭德怀又发了一顿大脾气。当时，彭德怀视察了钱塘江北岸。离开时，彭德怀发现有人往汽车上装绍兴酒，于是立即问参谋许之善：“酒是从哪来的？”

工作人员回答：“有买的，也有送的。”彭德怀大怒道：“谁送的？谁买的？谁出的钱？”

看到彭总发火，浙江省军区和省委领导等送行人员和保卫人员都面面相觑，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彭德怀见大家都默不作声，又大声问道：“伙食费算了没有？”许之善回答：“这里算过了，但是地方领导不收首长的钱，不给算！”

许之善的回答简直是火上浇油，彭德怀斥责道：“我说了多少次，为什么就是不执行？”

就在这时，省委书记谭启龙站在彭德怀的身边说：“下面的同志办事太简单，好心办了坏事。”其后转身询问身后的人说：“有些酒，看他们需要多少，带走的按照市价算，带不走的退回去。”

陈士榘也来劝彭德怀：“彭总，今天要勘察的地方还有很多，上车走吧！”彭德怀这才勉强息怒，转身和送行人员握手告别。这一系列问题，让彭德怀心里很不痛快。到了2月11日，彭德怀终于爆发了。

三、彭总震怒

2月11日，彭德怀一行到达崇明岛。船刚靠岸，海岸炮兵团团长前来迎接，并要求大家去团部小憩。休息期间，彭德怀问团长，这里长江航道的水深是多少？潮汐状况如何？你们的大炮是哪年造的？外国军舰的火炮性能如何？结果这个团长根本答不上来。

随后彭德怀又转身问陪同的华东军区副参谋长周骏鸣：“你来过崇明岛吗？”周骏鸣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来过。”

一问三不知，彭德怀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已经生出几分不快，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到了海岸线上，彭德怀在海岸炮兵阵地上看到了4门76.2毫米海岸炮，这些大炮都是苏联援建的。彭德怀发现4门火炮间隔才40米，一线式摆开，弹药库位于中央，又无防护措施，火炮仅有30厘米厚的胸墙。

后来，彭德怀又围着炮兵阵地转了一圈，一言未发。随后，他在弹药库边站住，问驻军连长：“这是你们的弹药库？”连长战战兢兢地回答：“是。”这一下可让彭德怀彻底爆发了：

“为人民服务，你这个连长首先要为全连服好务，你们的弹药所离炮位那么近，敌人一发炮弹命中，全连的人和炮都飞上天，你还服个鸟的务？”

团长紧忙解释道：“我们也发现弹药库的问题，因为其他事情耽误了，没有改建。”

彭德怀质问道：“其他事？其他什么事？还比你们守住阵地，防止敌人炮弹把你们的阵地掀翻更重要的事？你们啊，是坐在敌人只需要一发炮弹就能送你们上天的地方！乱弹琴！”

随后彭德怀说：“你们几个都留在这里，现在就着手，把这个库房拆了重修。我一个月回来检查。”随后他又对那个海防团团长说：

“你这个团长是怎么当的？应该撤职，上军事法庭！”

罗舜初作为彭总的老部下，见他那么生气，于是赶紧来劝解：

“老总啊！消消气，火炮阵地的设计是上面定下来的，是外来的，不只是一处如此，我们曾提出不同的意见，但人家说，这种炮是高射平射两用，这样的布局便于指挥和集中火力，我们就听从。”

听到这里，彭德怀缓和情绪后说：

“我知道，这些阵地都出于一个公式，苏联模式。战术缺点很多，而且严重，阵地完全露天，对空毫无遮掩；火炮位置放在前沿，胸墙很薄；炮与炮之间的距离很近，而且等距离摆在一条直线上。”

随后，彭德怀非常内行地说：

“苏联爱打阵地战，而且有强大空军的掩护，跟我军不同，我们打了多少年仗，火器集中和火力集中，营连级懂得。朝鲜战场经验，火炮首先要解决在敌空军和炮火轰击下生存的问题。隐蔽阵地和发射阵地不是一回事。这种炮的空地性能，还是按照对付活塞式飞机的，现在要对喷气式飞机效能如何？我还不清楚。”

实践才能出真知，彭德怀戎马一生，对于苏联人的瞎指挥体会颇深。红军时期，彭德怀就曾见识过苏联顾问——李德那种独断专行、飞扬跋扈的霸道作风。而这种不顾中国实际的“瞎指挥”，给红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彭德怀曾痛心疾首地说：“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而在朝鲜战场，彭德怀也屡次吃苏联顾问的亏。例如第三次战役时，我军在占领汉城后，因后勤不济而紧急收兵。然而苏联顾问却不顾我军的实际情况，强迫彭德怀继续追击，将美军赶下海。他见彭德怀不从，竟直接向莫斯科的斯大林告状。好在斯大林秉公论断，站在了彭德怀一边，他说：“彭德怀代表真理，你们就别添乱了。”虽然苏联顾问事件有惊无险的平息了，但是依然给当时的局势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而在国防建设之中，苏联顾问在帮助我军建设现代化国防的同时，也没少添乱。例如953 年初，在军委例会上讨论国防工程建筑时，业务部门依据苏联顾问的意见，要求把内伶仃岛上的居民全部迁走。彭德怀一听火了，当即批评说：

“迁移居民一定要慎重，要积极动员。岛上的（居民），有证明的留下，重大嫌疑的迁走，但这是极少数。内伶仃的居民全部迁走，要不得，这是单纯军事观点。”

因此彭德怀虽然注重苏联顾问的意见，但也坚持认为，决不能盲目迷信于权威，言必称希腊，既不能不听顾问们的意见，也不要完全依赖于顾问。必须要从我国的实际情况出发。

因此在彭德怀看来，我国的海防建设所依据的“苏联经验”，确实适合苏联本国。但若移植到中国，就必然水土不服。事实上，彭德怀在辽宁、山东视察时，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彭德怀的远见卓识和极端务实的态度，让随行人员心服口服。同行的领导提出改进意见后，彭德怀愤怒的情绪才稍稍有所平息。在路上，了解彭总秉性和习惯的罗舜初一再提醒团干部：“午饭不要搞得太丰盛，菜要是准备多了，彭总不但不吃，还会发脾气哩！”

中午，彭德怀一行来到团部食堂，落座后，彭德怀发现饭菜样式很简单，和普通士兵没什么差别，非常满意。就当大家开始吃饭时，彭德怀却发现那位团长没有来。于是彭德怀就问：“团长呢？”其他人回答：“他正在闭门思过写检查呢？”于是彭德怀立即派自己的警卫景希珍去请。

不久后，团长面带愧色地来到桌前，但却不敢坐下。然而彭德怀却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说：“到这里来做吧！”随后，他起了身，将那位团长落在自己的身边，然后推心置腹地说：

“我今天说错了话，给你道个歉吧！但知错了一句，不该说要把你撤掉，送军事法庭，但其他都是对的！当然，如果你认为我说的不对，也可以批评我，但是饭还是要吃的啊！”

彭德怀元帅的脾气确实不好，一生中确实骂了很多人，但他从来都对事不对人。在他看来，响鼓就要用重锤，只有合理的批评才能让人进步。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时，彭德怀严厉批评了38军和军长梁兴初。但在第二次战役中，38军就一雪前耻，成为了世界闻名的“万岁军”。彭德怀批评这位海防团长，并不是讨厌他、恨他，而是像一位长辈一样爱护他、帮助他。

彭德怀的道歉，让团长热泪盈眶，他结结巴巴地说：

“首长，是我错了，您批评得对！”彭德怀则边给他夹菜边说：“都对是不可能的，部分对就行了。年轻人，想一想吧！人民把一扇大门交给你看，你就得千方百计地将它看好！吃饭！吃饭！”

四、有海无防的结束

在中国海防史中，从来没有哪个中枢元帅像彭德怀一样亲力亲为，巡视了万里海疆。彭德怀元帅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彭德怀一路走，一路看，从辽宁一直走到了海南，也从辽宁一直骂到了海南。但是彭德怀骂了之后，我国的海防建设却结结实实地得到了提升。我军改变了“处处设法，不让敌人登陆”的错误想法，而是借助永久性工事，层层阻击敌人。有了这些工事，即使地方民兵也能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这才是人民战争的要义。

在巩固海防之后，我们终于可以对盘踞在东南海域的国民党军，发动反攻了。1954年春，在彭德怀的主张之下，我军海陆空三军，对浙江一江山岛发动了攻击。此战中，我军“杀鸡用牛刀”，三军紧密配合，很快就全歼守军，解放了这座岛屿。而防守于浙江诸岛的国民党军，也成为了惊弓之鸟。不久后，大陈岛等岛屿均被国民党军放弃，浙江诸岛全部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如今，我国的海防已经坚若磐石，从2009年到2019年的短短10年间，人民海军新型主战舰艇数量，已从十位数向百位数递增。今天，再也没有哪个国家的战舰敢在中国海疆横行。“强于天下者必强于海，弱于天下者必弱于海。”我们决不能忘记彭德怀元帅在中国海防事业中的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彭德怀元帅，永垂不朽！

　　来源：陶陶爱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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